“囤100个口罩,走0步” 回不一样的村 过一样的春节

这个春节是寂静的。


加缪在《鼠疫》中如是说,要了解一座城市,最简便的办法就是探索居民如何劳动、如何爱以及如何死亡。鼠疫的到来,剥夺了奥兰人爱的能力,因为,爱,要求一点未来,而“我们只剩下一些当下的瞬间”。然而,奥兰的人们又不甘于这种被剥夺,“竭尽全力与死亡做斗争,这样对上帝也许更好些。”于是,他们战胜了鼠疫。


被新冠病毒肺炎席卷的中国,正在打一场前所未有的抗疫战,我们的返乡记,也因此打上了深深的疫情烙印。


尽管,我们的家乡,并未像奥兰和武汉那样被封城,然而,疫情带来的冲击、悲伤、恐慌、疏离,并未少一分,加缪说,鼠疫给人们带来的头一种印象,就是流放感,那种希望回到过去,或者让灾难更快过去的冲动。但流放感的消除,最终只能依靠与鼠疫的抗争,希望来自反抗。


在中国的这场战役中,被暂时隔离在家乡的记者们,无论是亲身感受到的温暖,还是采访中直面的无名英雄们,都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我们希望:门铃的叮咚声再次响起;夜宵摊的烤肉滋滋冒出香气;婚礼音乐奏起,父亲将女儿交给新郎;长江两岸灯光亮起,轮渡缓缓开过,那是武汉的城市光影……


1


大年初三,

我收到100个口罩

记者:郝俊慧

家乡:山西省祁县

故乡印象

我的故乡——祁县,位于山西省中部,距离省会太原只有70余公里。


祁县,历史悠久,远古时期即为中华九大沼泽地之一—“昭馀祁”,春秋时是“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祁黄羊封地,清时,与“邻居”平遥、太谷一起,成为晋商主要发源地。1994年,入选国家历史文化名城。


祁县兴商贾,无论是清中期的乔致庸,还是清末的渠本翘,均是富甲一方的富商巨贾,当年风姿,从其留下的两座大院——乔家大院、渠家大院可见一斑。

近几年,小城实体商业受网商影响,一度凋零,不过,随着几个综合商业体兴起,省城大型连锁零售店下沉,又逐渐恢复了元气。然而,突如其来的疫情,让古城这股“生气”在今年春节期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下泄了。

自古以来,这条商业街便一直是商贾重地祁县最热闹的地方,但今年春节的晚上,它变得寂静而缄默了。

正月初八,走过空荡荡的街道,我踏上返沪归程。

返乡记

1月25日,大年初一,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百无聊赖,视频那头,两公里之外的同学以同样慵懒的姿势躺在床上,对我说:“刚被女儿嘲笑了,买了一大堆新衣服,不如买件新睡衣。”“不对,”我苦恼地对她说:“买件新睡衣,不如买十包口罩。”


口罩,今年春节最紧俏的商品。1月20日,钟南山院士证实新型冠状肺炎病毒可以人传人,于是,“一罩难求”。


1月27日,大年初三,我收到一份快递,简易包装的盒子里,100个口罩,自带光芒,这是一位山东汉子的“爱心专递”。


今年的返乡记,与故乡并无太多关系。尽管1月21日一大早便让母亲去药房买口罩,她却空手而归。在常住人口只有几万人的小城里,口罩并非必需品,有的药房甚至都没有备货,于是,买口罩的故事,自然便发生在互联网上。


在和同学感慨“无罩可买”后,我再次打开淘宝、京东、苏宁等电商App,毫不意外,“无货”“售罄”,要不,便是2月3日以后发货,远水解不了近渴。


突然,朋友圈里一条消息,让我眼睛一亮,沪上一位知名自媒体作者发圈:“我的一位良心读者,在家旁边的口罩厂拿了1万个口罩,成本价0.3元一个,每人限购100个,只要自己承担顺丰运费即可。”


在这位自媒体的读者群里,我了解到,这位读者是一位山东大哥,因为疫情,从在口罩厂工作的好友那里拿了1万个口罩送给自己的客户,看到群里有人在求购口罩,便好心匀出一些给大家。朋友给的价格是成本价0.3元,他直接原价转。


不过,等我和这位山东大哥联系上时,0.3元的口罩已经发完了。但他告诉我,因为群里网友的需求太大,他又向朋友要货,但朋友说,此前0.3元完全是友情价,只收了材料费,连工人的成本和包装费都没有加。如果要帮别人买,这些成本都得加上去,价格是1元1个。


1元1个也很良心啊。除夕那天,妹妹在外面买了一个普通口罩,18元。


“今天是大年初一,能发货吗?”


“能!”


顺丰快递显示,1月25日下午18:05分,快件装车,1月27日上午9点18分,我收到了100个口罩。

这位山东大哥不愿让我写他的名字,他觉得,特殊时期,自己只不过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


他未曾和我提的是,1月24日,大年三十,他的生日,却和朋友在顺丰发货700多单,整个顺丰快递点,只有他们一家在发货;随着疫情发酵,口罩厂排队拿货的人绵延不绝,发货价涨到2元、3元,他凭着交情,依然坚持拿到了1元的价格;除夕夜,人家在吃年夜饭,而他为了第二天能将口罩全部发出,全家人齐上阵,将几万个口罩装盒,数口罩数得眼睛都花了……


这些故事,都是我零零散散从他的朋友圈以及群里的聊天记录看到的,而他在回复我的采访需求时,却不愿提及这些。“亲戚朋友们不理解,他们问,你这几天在做什么生意,我说,这不是生意。”他甚至有点后悔:我怎么收大家钱了呢?人家都能捐,我为啥不能捐?


《鼠疫》中,那些献身卫生防疫组织的人,其实也都并不认为自己在做什么丰功伟绩,他们只知道,那是唯一可做之事,而正因如此,鼠疫便成了所有人的事情。


大哥,不要对自己太过苛求,好人一生平安。


这似乎是一篇与故乡无太大关系的返乡记,但当正月初七晚上,在家蛰伏9天没出门的我,戴着口罩,走在空荡的大街上时,却无比感谢这个被移动互联网连接的世界。


因为疫情,亲人好友相隔咫尺而不能见面,却因为有了社交网络,千里之外,也能感受到陌生人的温暖与爱。


无论故乡,还是他乡,都是吾乡。


2


真正无人的“无人工厂”

记者:李蕴坤

家乡:江西省南昌市

故乡印象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我的故乡南昌是江西省的省会,是唐代文学家王勃创作《滕王阁序》的灵感来源,也是1927年8月1日中国共产党打响八一起义的一座英雄城。


纵贯全省的最大河流赣江通过鄱阳湖与长江相连,登上江南三大名楼之首的滕王阁,就是眺望这条南昌母亲河的最佳观景台。位于赣江之滨的南昌经济技术开发区,如今业已成为大产业、大公司的配套制造业转移基地。

返乡记

去年夏天,我在准备新中国成立70周年报道时第一次听说了上海电气旗下的海立电器在南昌创建智能工厂的消息。2019年4月26日,在海立电器南昌生产基地建成投产十周年之际,南昌海立大规格空调压缩机智能制造项目正式建成投产,是海立电器历史上第二次对南昌基地的大规模投资。自那时起,这座以物流自动化著称的智能工厂就在我心中埋下了好奇的种子。我一直想趁着春节返乡时亲眼去探一探它的奥秘。


然而春节期间,由于新型冠状病毒的大面积爆发,南昌海立工厂受疫情影响而停产,我的期待终究是落空了。在隔离、封城以及“宅、戴、洗”的不断号召下,这个鼠年也成了我多年来过得最寂寥的一个春节。

“现在的要求是延迟到2月10日开工,但事实上复工的恢复期可能还要更长,因为很多外地务工人员未必在那之前能回得来,有些农村地区可能整个村庄都封掉了。而且由于交通道路的限制,物料的配备和发货也会受到影响。”在南昌海立质量部门工作的刘晓宇对我说。


10多年前南昌工厂初建时,作为技术骨干的刘晓宇就开始以支援的性质往返于上海和南昌两地之间。2018年,投资6.2亿的海立大规格空调压缩机转移再造项目启动,将上海的主要生产能力尽数转移到南昌,年产能将由600万台增至1400万台,希望借助中部地区的地理优势更好地向周边辐射,达到产能整合的目的。如今,刘晓宇以派遣的身份常驻南昌。


在新落成的智能工厂里,最大的特点是经由物流自动化实现的人机协同。AGV小车在生产流水线和无人仓库之间自动穿梭,把每一道工序所需要的部件及时送到,并及时把产成品运送至仓库。


“装配线建设,也就是压缩机的零配件组装是南昌工厂的核心,通过无人运输和新型的生产系统,工人可以直接在岗位上叫物料。最快的装配线在9秒之内就能完成一道工序。”这样的智能制造完全颠覆了原先在上海工厂时物流人员使用铲车、手推车运输的老套路。


不过眼下,南昌海立却变成了另一番意义上的无人工厂。只有少数从未离开过南昌的员工还能进出工厂,刚从上海过完春节返昌的刘晓宇被划入了自我隔离的范畴,14天之内都只能在家办公。在他的微信群里,各部门每天都会跟踪员工的身体状况,分享实时定位。“留在南昌的办公人员大概只有20%-30%,靠这些人根本没法生产,关键还要看之后疫情发展情况怎么样。”


回忆起10几年前初来乍到时,刘晓宇感叹那时的南昌根本没有“夜经济”可言,晚上8点商铺就关门了,而现在的城市建设已经今非昔比,赣江两岸繁华的夜色有时还会令他生出一种恍若上海陆家嘴的错觉。


不过今年的新春佳节与非常时期重叠,沿街的大部分店家又被打回了早年的“闭关”状态。在假期最后一天赶赴火车站的路上,从车窗里瞥见空寂的王府井购物中心,坐在候车大厅里也感受不到一丝往年春运的烟火气。

热闹的省会城市,如今却人烟稀少,车窗外是空寂的南昌王府井购物中心。

还要多久,我的故乡才能迎来“无人生产”的回归呢?


3


大南京“大萝卜”的盐水鸭之问

记者:李玉洋

家乡:江苏省南京市

故乡印象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南京,我的家乡所在;南京人有一喜好——爱吃鸭,想必大多数人都知道,烤鸭、盐水鸭、鸭血粉丝、鸭油烧饼等,所以网上有言“没有一只鸭子能活着出南京”。说到底,南京还是一个二线城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不少方面与北上广深有差距,但又有很多地方是三四线所不能赶超的。

返乡记

因为一场疫情,2020年春节注定是特殊的,表现有二:一是年更的表兄弟团聚时刻戛然撤档,二是没吃到我喜欢的盐水鸭。

往年年底的弘阳广场前人来人往,今年商场晚上7点就已关门,几无人影。

和南京人专注吃鸭一样,20多年来,表兄弟每年都坚持来我家拜年,这也是一年当中难得的团聚时刻。虽然今年他们没来令人难过,但让我更加遗憾的是,没有吃到我家附近那家盐水鸭。因为疫情,鸭店关门了。在家时,我常常感慨,如果南京能拥有像上海那样的O2O服务,该有多好啊!


南京人,被称为“大萝卜”,虽然表皮有点辣,但内里却很是通透,用来形容南京人的性情和脾气倒是贴切。南京人往往没有多大野心,对很多事不在意,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能发点小财那是最好不过的。即便生活钝感如此,在南京也能感受到一些互联网下沉的蛛丝马迹。


我的妈妈便是这样的典型。50多岁的她,刚用上大屏智能手机时,只会接电话,现在手机玩得不要太6。以往春节期间,她的娱乐节目只有打麻将,如今增加了一个乐趣是,坐在床上刷抖音,两个月前被某个抖音主播种草买了个泡脚桶来养生。她告诉我这个泡脚桶花了200多元,还是挺肉疼的,“不过,每晚睡前泡泡脚,别讲,还蛮舒服的。”


啧啧啧,我一听,居然比李佳琦、薇娅直播间还贵一点,但又赶紧按下心头焦虑,心里暗想:千万不要告诉她还有直播带货这事,不然她估计更要受不了诱惑剁手了。


另一个关于互联网的痕迹就是,淘客终于对我的亲戚下手了。我的这个表兄是做房产中介生意的,在2015年南京房价疯涨的那一波中,他割了不少韭菜。用这些原始资金积累,他买了房、娶了老婆,并在所居住的小区开了家属于自己的房产中介门店。


2019年,房市表现不佳,房产买卖生意惨淡,表哥当下靠当“二手房东”支撑,即先低价收房,简单装修再出租。


表哥整天几乎没有活儿干,朋友圈里,不是钓鱼就是兜风。大约一个月前,他邀请我加入某电商内购优惠群,也即所谓的淘客群。表哥还是一个初级淘客,做着复制-粘贴-转发的活儿。这类淘客多由学生、家庭主妇以及宝妈们等“有闲阶层”构成,如今房产中介也进入进来了。此后,他天天在朋友圈发优惠券,并乐此不疲,据他说一个月赚了800块。唉,蚊子肉也是肉。


美团王兴说,2019年可能会是过去10年里最差的一年,但却是未来10年里最好的一年。我不知道2020年会怎样,但我应该会屏蔽掉亲戚的朋友圈以及严防死守不让我妈触达直播带货。


前两天,看到有同学在朋友圈里发“南京鸭血粉丝给武汉热干面加油”,我会心一笑。都说春江水暖鸭先知,希望疫情埋葬在春天里,到时再去买盐水鸭,这才是南京人的“春江水暖先吃鸭”。


武汉加油,中国加油!


4


40后奶奶的4G之旅

记者:孙鹏飞

家乡:浙江省慈溪市

故乡印象

我的家乡是浙江省慈溪市,古称“勾章”。相传东汉时期,著名孝子董黯的母亲在生病时想饮大隐溪水,董黯日日离家三十里取水,风雨无阻。因母慈子孝的典故,这片土地由此得名。


慈溪地处杭州湾南岸,距离上海、杭州的车程分别为170公里和135公里。在这里,大多数年轻人的生活方式与上海、杭州无异,一部智能手机是日常消费、出行、获取信息的入口。只是这里的老年人,似乎离移动网络世界还很远。

返乡记

此前人头攒动的鸣鹤古镇,春节期间停止开放。

我的爷爷是一名赶潮流的40后,也是村里最早用上智能手机的一批老年人。由于退休后被返聘为会计,很多时候企业转账、账单核对信息都要在一部手机中完成。闲暇之余,他还会用智能手机看看越剧,查找历史资料。


去年年末,爷爷离世。这部手机被转交于同岁的奶奶手上。奶奶还未从悲伤中走出。每每谈及爷爷,她还会眼泛泪光。她很少走进爷爷曾经办公的书房。但她每天都记得给智能手机充满电。


姑姑怕奶奶寂寞,特意在智能手机上注册了一个微信账号,并把她添加到了家族群。在群里,奶奶会不时看看群里的消息,但更习惯于“潜水”。她记不清微信界面上的各个符号和按钮的功能,也害怕随意点击后手机会坏掉。


“反正我不懂”成为她面对新事物望而却步的口头禅。她是想参与的。她会点开群中分享的文章看看,也会在见面时评述哪个表情包有趣。


每年农历正月初二,家庭成员都会在奶奶家聚餐。为了这次聚会,奶奶早早准备了水果、坚果和糖果。或许她还准备了一系列有关使用微信的问题。只是在除夕前一夜,因新型冠状病毒肆虐,奶奶临时决定取消聚会。电话里,她的语气中带着失落。


大年夜饭后,家族群里的四个家庭轮流给奶奶打电话送上新年祝福。这是一项传统。随后,在家族群里发红包是另一项约定俗成。只是今年,线上抢红包热火朝天,线下则是奶奶一个人的春节。


晚上9点左右,群里响起视频聊天的提示声。四个家庭的成员们相继上线,但奶奶的微信头像始终处于待接通状态。


“是不是已经休息了?”“还会不会点进来?”


一句有些怯生生的 “喂”打消了一切顾虑,尽管奶奶点开的是语音聊天。这一刻,敷着面膜的姑姑、站着看电视的大姑、未露真容的小姑齐声道出新年好。央视春晚作为共同的背景声陪伴着这次半小时的群聊。


在鼠年除夕夜,40后奶奶终于迈入移动通讯的 4G时代。


5


微信小编的“真假舆情课”

记者:孙妍  

家乡:浙江省湖州市

故乡印象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这首诗形容的便是我的家乡——浙江省湖州市,这里自古富庶,才子佳人辈出。纵观全省,湖州是此次疫情最轻微的城市。起初,我认为原因在于湖州的经济并不发达,人口流出大于流入,但随着疫情发展,我改变了想法,“行遍江南清丽地,人生只合住湖州”,这个自古宜居的城市展现了强大的自救能力。

返乡记

“人生只合住湖州”,并非只是古人之幸运,疫情蔓延之时,虽然浙江成为继湖北省外疫情最严重的省后,但湖州疫情却非常轻微,这不得不归功于政府应对迅速,大部分小区都快速进行封闭式管理,乡镇小路和高速出入口也迅速封闭,一段30分钟的车程,便设了四个测温盘查卡口,其应急速度紧跟杭州等大城市。


不过,也因为应对迅速,“活了一辈子,第一次过年不能走亲戚”,便成了家中长辈的口头禅。


无聊的长辈们,和子女进行了角色互换。年轻一辈执掌厨房大权,每天做一两道抖音菜”,而妈妈们则组织家人在客厅跳起广场舞,拍个小视频到处分享,爸爸们则天天在家里开新闻发布会,探讨各种疫情新闻。

抖音菜“买家秀

抖音菜“卖家秀


随着确诊案例开始增多,封村、封路等措施实行以后,我的家庭舆情压力开始增加。转折点在于我妈开始督促我去超市抢米抢菜,去药房抢购双黄连,我开始意识到,需要给长辈们上一堂辟谣课。


我无法清理家人的朋友圈,但我可以指导他们看哪些订阅号,譬如湖州政府权威发布大多集中在"湖州发布”,湖州报业集团的新媒体有"爱湖州"等,宗旨是权威发布。我会针对他们转发到家庭群的信息,查询新闻出处后,一一辟谣或更新。


进而,我也会主动发布当日疫情主要新闻。作为微信小编,我运用自己平时积累的经验,在选择内容时,通常要看三点:一是本地化,二是轻松解读,三是视频化。


有效控制住长辈微信端的舆情后,我又开始觉得无力,因为长辈们学会了刷短视频,而抖音等平台的推送机制不像微信,可以控制来源,而是你爱看什么就推荐什么,而且,抖音等短视频平台正如我所预测的一样,正在往社会新闻舆论场的目标去,但其中混杂着真假莫辨的各种UGC内容(用户自制内容)。

新闻来源无法控制,只能开始教长辈如何自我辨别新闻和常识的真假。一是要看这个视频是谁发布,二是要看是否有科学依据,这需要教会长辈如何查新闻,不要被邻里间口耳相传的假消息或错误的防疫措施所误导。


最后,我发动身边从事医疗行业、政府工作的亲戚朋友,让他们作为我家的意见领袖,这可以将长辈们多余的注意力转移到如何帮助抗疫一线的“逆行者”们,梳理一条可靠的点对点救助通道后,尽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


经过一个春节假期的家庭舆论引导后,当我拿起电话连线武汉火神山医院一线的基建工人时,家人终于了解,我的这个职业,到底在做什么。


6


被疫情推向一线的低调城市

记者:徐晓倩

家乡:浙江省台州市

故乡印象

在浙江,台州是低调的,经商名声响不过南边的温州,经济发展程度比不过北面接壤的宁波。无论是生意经、旅游景点,还是馋嘴小吃,都只能称得上中庸,不过这一回,在疫情面前,台州的排名冲到了头部,确诊人数甚至高于一半省份的总和。

返乡记

曙光大道是前往海滨绿道的必经之路,以往沿街餐馆外停满大巴车和私家车,而今年的大年初一几乎没有车辆逗留。

1月23日,在确认新型冠状病毒可以人传人两天后,台州就出现了5例。家住路桥区的王婷开始有了紧迫感,“我家大年初二安排了家庭聚会,不得不去。”尽管当时的疫情分布还很模糊,但正是这种不确定性让她万分警惕,而且有一件事情是王婷确定的,酒席上有一个从武汉回来的远方亲戚。


当务之急是阻断这次大型聚会。从那天起,王婷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实时更新的疫情数据发到家庭群里,然而个位数的确诊病例并不能引起家人的重视,大家甚至还半开玩笑地说,让王婷戴口罩来聚餐。


农村是一个人情社会,春节走亲戚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像暴风雨前宁静的夜晚,当地人不知道的是,春节前后从湖北返回台州的人数超过2.7万人,而肺炎的潜伏期最长有14天。


直到村委会的人开始挨家挨户登记,两代人近十天的拉锯战才终于熄火。不过,春节聚餐的取消只是开始,王婷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如何限制父母的“人身自由”,让他们尽量少串门。   


正月初三,台州的天气格外晴朗,倾泻的阳光让不少小镇父母松懈下来。

趁着天气暖和,社区里暂停了几日的广场舞恢复了,虽然参与者不多,但她们显然不想让口罩碍了跳舞的兴致。


“怎么让父母尽量少出门或者戴上口罩出门?我妈今天死活要去跳广场舞。”我的大学室友李梅(化名)在老乡群里发来了求助。


“给他们看主题教育电影或者拿高昂的治疗费吓唬他们。”群友的回答和外面的横幅标语一样“斩钉截铁”。


家人真正感到慌张时,是看到温州猛增的确诊病例,他们第一次有了“原来疫情离我们那么近”的感慨。从台州坐高铁到温州不过半个小时,每天往返两地的列车班次有上百趟,在温州成为全国非湖北圈确诊病例最高城市之后,两地的列车停运了三分之二。而此时,台州也挤进了全省前三。


“倔强”的父母终于妥协了,群聊里的短视频成了他们最好的调节剂。那几日,挂在村口的喇叭成了短视频的网红,政府用大伙最熟悉的台州话恳请父老乡亲们千万不要盲目自信,留在家中才是最好的过年方式,更有脑回路清奇的网友编了一首新型冠状病毒防护之歌,成功跻身为父母茶余饭后的消遣娱乐。


父亲最喜欢热闹,可现在,他只能在阳台上消遣。看着他孤独的背影,我不禁有些辛酸。花样规劝方式虽然能暂时排解他们的时光,但他们真正向往的还是那个熟悉的春节。


“这还是春节吗?不走亲戚,街上没人,太不热闹了。”今年春节,父母反复说着,直到我返回上海的那天,他们还在遗憾地念叨着。


其实,我和他们一样,期待着太阳再次升起时,小镇再次热闹起来,即便我也曾反感过它的聒噪。


7


病毒、猪肉和宽带的连锁反应

记者:钱立富

家乡:安微省池州市

故乡印象

老家河口村,是皖南池州市一个普通的农村村落。


池州,别名“秋浦”,李白在《秋浦歌》中吟唱: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杜牧曾任池州知府,他在这里写下“牧童遥指杏花村”;1个多小时车程后,便是佛教名山——九华山。


鼠年春节,安徽皖南地区一直被阴雨笼罩着,初二这天,还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大地银装素裹,让整个村子的颜值提升了几分。

返乡记

这个春节,不见了往年春节的喧嚣,几条进村的道路中央,都被放置了“疫情防控,道路封闭”的路牌,还设置了“疫情防控卡点”。马路上冷冷清清,最忙碌的就是防疫宣传车,在路上来回奔跑,提醒和指导村民进行防疫。

“我活了八十多岁,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村里一位老人说。村里的一些年轻人特意跑到村口,对着路牌拍照,发朋友圈。


虽然如此,大家心里并不慌张,按照新的“三字经”去做:勤洗手、戴口罩、少扎堆,相信这个春节虽然过得平静,但是会健康平安的。


各地风俗不一样,在皖南农村,年夜饭开吃的时间相当早。大年三十下午一点多,村子里开始有人家燃放爆竹,意味着这户人家的年夜饭开始了。


猪肉价和疫情是吃年夜饭时大家谈论的焦点。


“去年春节期间,猪肉价格13元左右,你知道今年过年前猪肉价格涨到多少吗?”哥哥问我。


“26、27元?”我有些不肯定。哥哥撇撇嘴,“33元”。


我有些震惊,没想到猪肉如此之贵。


和猪肉一个价钱的,是通信费。


如果说,非典刺激了国内网购经济的发展,那么对这个皖南农村而言,这次疫情加速了宽带在村子里的普及。


今年春节,村民们宅在家,上网成为头号消遣,在线看剧、视频聊天、网络游戏,尤其是刷抖音,如果家中没有安装宽带、没有WiFi,光靠手机套餐内的流量可吃不消。于是,装宽带被不少人家提上日程。


镇上离村子大约1公里远,不长的街道上,分布着四五家电信运营商的代理点。


“我正月初三开门营业的,原本以为没有什么顾客,没想到这几天来询问安装宽带的人还不少。”一家代理点老板杨先生说道,“不过要等到正月初八以后才能上门安装,安装师傅还在家过年。”


“和过去相比,宽带费用真不贵。”杨先生有些感慨。他现在代理的这家运营商,最便宜的套餐为每月39元,包含200分钟手机通话时长、10GB手机流量和100M光纤宽带。“你想,现在猪肉都要30多元一斤,少吃一斤猪肉,一个月的宽带和手机费差不多就有了。少抽一条好烟,一年的上网费用都有了。”杨先生说道。

今年春节,村民们宅在家,上网成为头号消遣,装宽带被提上了日程。

光纤宽带、百兆起步,小镇的宽带起点并不低,如果计算百兆光纤宽带的用户占比,小镇绝对高于全国平均水平。IPTV渗透率也在快速提升。“现在来办宽带的,基本上都选择带电视盒子的那种。这样省去了有线电视费,或者是那种购买卫星‘小锅’的费用。”另一家代理点工作人员介绍。


虽然过年这几天,村民们都在谈论疫情,但心底里还是有种疫情离自己很遥远的感觉。不过正月初四,氛围发生了变化,村委会工作人员在进入村子的所有道路上都摆放了“疫情防控,道路封闭”的路牌,在离村口不远处的县道也被临时封闭,而且有人值守,对过往车辆进行询问、检查。


县道上,疫情防控宣传车不停来回跑动,高音喇叭里播着挺接地气的宣传语:“出门一定要戴口罩,人多的地方别凑热闹,没事就多洗手,在家休息多睡觉,互相转告做防范,让那病毒快滚蛋。”


这样的氛围,让村民们有了很大触动,疫情和防疫并不仅是谈资。


于是,正月里走亲戚,这一项延续千百年的习俗,在鼠年春节发生了改变,电话、微信替代了轿车、摩托车,大家都变成了“云拜年”。

作者/郝俊慧 李蕴坤 李玉洋 孙鹏飞 孙妍 徐晓倩 钱立富

编辑/挨踢妹

图片/IT时报

来源/《IT时报》公众号vit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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